不是吧君子也防七十四铸剑师
老匠作走出半山腰的茅屋。
熏黑的小拇指拎一只酒壶。
空的。
孤身下山。
天蒙蒙亮。
六月蝴蝶西岸黎明前的空气又湿又冷。
老匠作紧了下窄袖麻衣。
穿这一身粗糙麻衣在剑炉房里热出了剑炉房又冷。
每日这个点走出茅屋下山都是如此感受。
这给他一种自身像一柄剑刚从火炉里通红取出又丢进冰冷溪水池里呲啦一声被冷热淬炼的感觉。
老匠作喜欢这种温差。
哪怕他已经很老了身子佝偻欲倒。
但是年老之人反而愈发耐寒耐热。
就像一块千锤百炼的廋铁。
但这不是老匠作每日离开剑炉走下山的原因。
老匠作小拇指拎着一只空酒壶一路下山。
路上偶有早起的熟人打招呼: “喂老吴头。
” 众人都这么喊他。
因为以前有人好奇问过老匠作名字他都是回答“吴名”不是姓吴是姓什么? 时间久了大伙就都唤他老吴头。
其实整座古越剑铺也没几个人知道这老吴头在剑铺待了多久。
甚至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对此也不感兴趣。
但是这儿资历老的剑匠都认识他。
就像楼底下遛弯的老大爷一样你不知道他家住哪、不知道是何身份但就是眼熟认识然后习以为常然后依旧是陌生人。
老匠作在众人眼里就是如此。
他总是白天晚上都见不到人影。
每天早上卯初二刻准时从山上那座早已熄火多年的剑炉房里走下山前往剑铺里的集市打酒。
日日月月岁岁年年皆是如此。
众人眼里是一个性子孤僻脾气也不怎么好的老匠作。
为何都说这‘老吴头’是匠作? 这还用说? 古越剑铺内各有分工不养闲人工匠之间也有三六九等:匠作、剑工、剑匠、名匠…… 等级森严苛刻全凭本事来。
给洛阳贵人们铸剑只有本事最是做不得假的。
匠作是最低级的工匠只能作出缺乏特色、毫无灵性的作品。
古越剑铺内还有一个潜规则。
所隶属的剑炉房靠蝴蝶溪越近工匠的身份地位越高。
老匠作守着的剑炉房在偏远的半山腰还熄火多年明显已然半弃这空守老头不是匠作又是什么。
况且守炉多年此剑炉确实也未铸成过一口剑。
所以…… 匠作确实是个匠作。
又一次下山打酒的老匠作心里承认。
今日路上又有人喊他打趣: “老吴头又去找小丫头打酒啊?” 老匠作不理像是没听见无视路过。
谁说话他都无视。
若是遇到拦路纠缠的人老匠作就皱眉快速挥手看也不去看一脸嫌弃的赶走。
老匠作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也希望别人看出这一点识相别来烦他。
这不是因为他哑巴而是每到早上他就心情十分糟糕: 老匠作一夜未睡。
他的作息是颠倒的。
昼伏夜出白天睡觉晚上忙活。
于是每到清晨老匠作都是劳累一夜后的疲倦状态。
在这种熬夜状态下。
他讨厌清晨万物复苏时的噪音、讨厌初升的耀目阳光甚至讨厌任何早起活力满满的家伙找他说话。
老匠作只想自闭。
谁也别他娘的烦他。
老匠作又是准时走进山下的一处早集。
这处早集严格意义上并不是集市。
而是一些在剑铺里工作的女工与工匠家属们聚拢开的一些露天早餐铺子。
她们做一些早点提供给清晨起来劳作的大量底层工匠。
因为工匠不可随意外出外出需要申请而非古越剑铺的外人又不能随意进入西岸剑铺买卖。
且只有名匠、剑匠等高级工匠们有柳家提供的一日三餐其它底层工匠都是发放工钱自理可剑铺经营的食堂饭菜又太贵。
而不少工匠都是单身汉哪会自己买菜做饭。
于是这类由每日从外面带来早点的勤快女工们所开设的早餐铺子顺势而生。
柳家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匠作心情不错因为今日一路下山没有几个人打扰他。
众人似是都知道他脾气臭大多对他无视。
老匠作喜欢这种在闹市中独自安静的感觉。
就像熊熊烈焰的火炉里插着一柄冰条似的剑。
他又走到那家熟悉的早餐铺子找了那个熟悉的靠里位置。
刚坐下甚至都没吱声就有一个额头刻“越”字、大眼睛很灵气的布裙小丫头放下手中的女工活跳下凳子小跑去后厨抱来一壶准备好的酒摆在老匠作的桌上。
老匠作眼睛盯着油兮兮的脏黑桌面看也没看旁边的布裙小丫头他把拎来的空酒壶默默放在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八枚铜板一字排开。
布裙小丫头踮起脚尖小手凑到桌沿小心翼翼把八枚铜板聚拢到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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