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神轮回编第80章 也哑一回
晨雾未散阿默的竹杖已点在了离村的泥路上。
身后那座无名碑静立在荒草丛中碑前残留着村民烧尽的纸钱灰烬风一吹便散作细碎的尘埃。
他本可以冷眼旁观。
如果他选择沉默任由书生的复仇继续蔓延村民终将在恐惧中自食恶果——赵员外或许会被逼疯李铁匠可能家破人亡而那些当年作伪证的人也将一个接一个陷入崩溃。
那样的话我与他们又有何区别? 阿默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竹杖上的裂痕。
他见过太多因仇恨而扭曲的灵魂也见过太多因沉默而滋生的罪恶。
书生的痛苦是真的村民的恐惧是真的但真相被掩埋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成了囚徒——囚禁在猜忌与谎言的牢笼里。
世事如狱人心铸枷。
那碑文不仅是对村民的控诉也是对所有旁观者的叩问。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在玩耍。
他们尚不知晓昨夜的惊变仍嬉笑着模仿大人烧纸钱的动作嘴里喊着冤魂退散。
阿默的感知扫过他们天真的面容忽然想起密室中那本笔记的最后一页—— 若有一人愿为我说话我或许不会变成魔鬼。
十年前哪怕只有一个村民站出来质疑书生的命运或许就会不同。
可当所有人都选择沉默时罪恶便成了理所当然。
冷眼旁观者何尝不是帮凶? 竹杖深深插入泥土阿默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
他忽然明白自己揭露真相并非为了拯救那些村民而是不愿成为那沉默的大多数之一。
有些枷锁必须亲手打破。
正午的阳光驱散了最后一丝雾气。
阿默的竹杖踏上通往山外的官道身后村庄的轮廓渐渐模糊。
他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木牌——是今早离开时刘猎户悄悄塞给他的。
牌上歪歪扭扭刻着恩公二字背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或许是那猎户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阿默将木牌收入怀中。
善恶的界限从来模糊但每一步选择都在塑造灵魂的模样。
远处一群飞鸟掠过麦田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极了昨夜废宅中那些蛊虫制造的啜泣。
可这一次阿默知道—— 那是生命振翅的声音而非冤魂的哭嚎。
阿默的竹杖点在青石板上一粒荧光悄然飘过他的指尖像是某种无声的指引。
他抬起头感应扫过这座灰瓦斑驳的院落——门楣悬着半截焦黑的牌匾焦尾二字刀痕深刻仿佛曾被人用利器狠狠劈砍过。
檐角挂着七枚青铜铃铛奇怪的是风过时铃身微颤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笃、笃。
阿默叩门无人应答。
但他的感知穿透门板清晰看到院内景象—— 一个左颊带火焚疤痕的男子正俯身斫琴。
他的双手布满琴弦割出的旧伤掌心结着厚厚的茧此刻正用刻刀在桐木上细细雕琢。
奇怪的是他每次下刀都极重木屑飞溅仿佛不是在制琴而是在发泄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聋哑琴匠……) 阿默想起茶楼里茶客张三的嘀咕:秦师傅聋了还天天刻木头怕不是中邪了! 货郎推着车远远绕开琴坊嘴里念叨着沾那晦气折寿;流浪乐师坐在琴坊外墙根下指尖拨弄着断弦的琵琶低声喃喃:这曲子本不该这么悲…… 老渔夫收网时对同伴嘀咕:当初若有人肯为清姑娘说句话…… 零碎的线索在阿默心中拼凑—— 这里曾是夫妻琴坊。
男的叫秦无音女的叫清弦江南名妓歌喉被誉为昆玉绝响。
传闻她突发急病去世此后秦无音便成了聋哑琴匠。
但阿默知道所谓急病往往是人祸的遮羞布。
雨丝开始飘落时阿默飞身越过院墙。
琴房内摆着十二张未完工的桐木琴。
阿默的指尖抚过琴身触到道道裂纹——那不是木材自然的纹路而是刻意凿出的沟壑如同干涸的泪痕。
更诡异的是所有琴轸(调弦的轴)皆断裂琴额一律刻着清字徽位镶嵌的也不是玉徽而是锋利的碎瓷片。
西墙密布划痕每道痕旁都刻着微型的乐谱符号。
阿默细数共二百一十四道恰好是清弦去世的天数。
(他在用伤痕记录时间……) 暴雨骤然倾盆。
檐角七枚哑了多年的青铜铃铛突然自鸣奏出一段凄切曲调。
秦无音猛地抬头这才发现站在琴架旁的阿默。
他抄起刻刀冲来却在看到阿默空洞的眼眶时僵住—— 一聋一哑一瞎。
两个残缺的人在这雨夜琴坊达成了诡异的默契。
阿默的灵识扫过第七张琴时发现了暗格。
里面藏着一封血书:「无弦无音有心有泪」 地窖的锁早已锈蚀。
阿默掀开木板霉味中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一卷泛黄的医师供状静静躺在角落上面详细记录了清弦的死因—— 她因拒绝为赵氏家主献唱被强行灌下哑药。
当夜用琴弦自缢死后尸体还被强行配了冥婚。
供状末尾盖着赵家的私印嚣张得连遮掩都懒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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