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间异闻录第322章 炕洞
铁蛋那年九岁瘦得像根秸秆冬天裹在厚重的棉袄里依然能看见凸出的肩胛骨。
他家住黑龙江虎林县最北边的屯子往北再走十里地就是乌苏里江。
这里的冬天不像关内人想象的那样终日白雪皑皑而是灰白相间——灰的是天白的是地中间夹着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烟囱里冒着稀薄的炊烟。
这天夜里铁蛋睡得不安稳。
炕烧得太热后背渗出汗来他把脚悄悄伸到被子外透气。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他的脚踝——不是老鼠毛茸茸的触感也不是炕席上常有的草屑而是几根细长、冰冷、僵硬的东西正顺着他的脚踝向上摸索。
铁蛋猛地惊醒黑暗中那触感更加清晰了。
是手指绝对是人的手指只是冰冷得不似活物。
它们缓慢地、一节一节地移动像是在辨认什么又像是在丈量尺寸。
“娘!”铁蛋尖叫起来声音在狭小的土屋里炸开。
爹娘惊醒油灯点亮昏黄的光晕填满房间。
铁蛋缩在炕角指着刚才脚的位置语无伦次。
爹掀开炕席露出底下夯实的土炕表面什么也没有。
“做噩梦了。
”爹粗声断定却还是拿着煤油灯在炕面上照了又照。
“不是梦真的有人摸我的脚冰凉冰凉的!”铁蛋带着哭腔。
娘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炕太热了魇着了。
” 铁蛋在娘的安抚下重新躺下却睁着眼直到天亮。
他清楚地记得那触感——五根手指细长关节突出指甲似乎有些长刮得他皮肤生疼。
接下来的几晚铁蛋再不敢把脚伸出被子。
但那感觉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地方。
有时是后背感觉到有东西在划拉炕席有时是耳边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他开始害怕睡觉每晚都要折腾到精疲力尽才合眼。
屯里的老人告诉他爹:“孩子这是开了天眼了能看见咱们看不见的东西。
” 爹不信这个邪他是生产队的拖拉机手读过几年书笃信科学。
但看着儿子一天天憔悴下去他也开始犯嘀咕。
事情发生转折是在一个北风呼啸的夜晚。
那晚风雪特别大窗外白毛风刮得像是鬼哭狼嚎。
铁蛋睡得沉突然感觉双脚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还是那冰冷的手指但这次力道大得多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铁蛋猛地坐起尖叫着:“在下面!在炕下面!” 爹这次没再敷衍他一把掀开炕席煤油灯凑近——就在炕洞的灰烬里一只干枯萎缩的人手正缓缓地往回缩像是受惊的虫子缩回洞穴。
那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皮肤紧贴着骨头指甲又长又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进炕洞深处的黑暗里。
爹倒吸一口冷气娘吓得直念阿弥陀佛。
铁蛋呆坐在炕上浑身发抖。
第二天一早爹就叫来了屯里的老辈人和生产队长。
大家围着炕洞议论纷纷。
“这下面以前是乱葬岗。
”八十岁的赵老爷子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望着远方“伪满时候日本人在这里杀了好多人尸体都没人收就随便埋在这了。
建国后平整土地才在上面盖了房子。
” 队长皱着眉头:“老黄历了怎么现在才出事?” “孩子阳气弱又赶上今年冬天特别冷。
”赵老爷子压低声音“我听我爹说过枉死的人怨气重不肯走。
” 生产队最终还是决定拆炕。
几个壮劳力拿着铁锹镐头小心翼翼地把土炕刨开。
铁蛋被娘搂在屋里角落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逐渐扩大的坑洞。
炕洞里的灰烬被一锹一锹铲出来堆在泥土地上。
突然一个年轻后生的铁锹碰上了什么硬物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家围上去小心地扒开周围的土——一具完整的尸骨呈现出来。
白骨已经发黑姿势蜷缩像是被硬塞进这个狭小的空间。
头骨歪向一侧下颌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骨的右手位置空荡荡的从腕骨处断裂而那只消失的手大家昨夜都亲眼见过。
“这不是日本人杀的。
”赵老爷子蹲在坑边仔细端详着尸骨“看这衣服碎片像是十几年前的事。
” 队长脸色突然变了:“是老右派周文渊?” 人群中一阵骚动。
铁蛋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屯里早些年下放来的一个读书人据说在文革初期批斗会后就不见了踪影大家都以为他跑回关内去了。
“那天晚上是我送他回牛棚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屯里的老光棍孙老四他脸色苍白“那天下大雨路上滑他摔了一跤后脑勺磕在石头上...我没想害他真的就是怕说不清楚...” 真相大白于天下。
孙老四当年怕被牵连偷偷把尸体塞进了废弃的炕洞里后来这间房子分给了铁蛋家。
而那不安分的鬼手就这样在炕下游荡了近十年。
尸骨被重新安葬在后山。
赵老爷子主持了简单的仪式烧了纸钱念叨着“冤有头债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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