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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天录第7章 让县太爷亲自来

吴文远坐到书案后拿起一份无关紧要的卷宗展开语气平淡无波:“张家是苦主所告被告钱主簿是张家姻亲按律理应回避。

此案涉及生员重伤非同小可需待苦主伤势稍稳或县尊大人亲裁。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赵书办“你只管按律录档。

钱主簿若问起栖霞镇你便说……今日确有民妇王氏前来击鼓状告张家强夺田产、殴伤路人本师爷已按律收状待查证。

至于生员陈策……他若未问你便不必提。

” “生员”二字被吴文远刻意咬得重了些。

赵书办心领神会明白了吴师爷的用意—— 既要按规矩留下案底避免将来被动;又暂时模糊关键信息(陈策身份、重伤程度)不给钱主簿立刻插手压下案子的明确抓手。

这是在走钢丝也是在等。

“是师爷小的明白了。

”赵书办躬身应下退出去录档。

签押房内只剩下吴文远一人。

他放下手中装样子的卷宗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在等。

等栖霞镇的风吹进青州城。

等那枚石子激起的涟漪最终会触碰到哪块礁石。

更等那个叫陈策的年轻人…… 下一步棋会落在何处。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个案子绝不会止于一张状纸。

栖霞镇回春堂内室。

药味、血腥味和炭火将熄未熄的烟火气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狭小的空间里。

光线昏沉陈策靠坐在床头薄被下的身体依旧如同散了架的木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和后腰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沉闷而尖锐的钝痛。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穿透昏暗冷静地映照着屋顶梁木的每一道裂痕。

身体的极度虚弱像沉重的枷锁反而让他的思维挣脱了束缚在剧痛的间隙里高速运转、异常清晰。

昨夜那场与死神共舞的高热不仅没有摧毁他的意志反而像一次残酷的淬火将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谋略碎片—— 《三十六计》的精髓更深地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

“示敌以弱”、“以逸待劳”、“借刀杀人”、“假痴不癫”……这些冰冷的字句在生死边缘反复碰撞、熔炼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和冰冷的计算力。

小栓子带来的消息碎片在他脑中快速拼合:王氏已去县衙(行动力)、张家再次堵门被群情逼退(民怨可用)、钱主簿的名头被抛出(压力反制)、里正派人传话(官方介入的苗头)……每一块碎片都被他反复掂量、推演。

“钱主簿知道了……”小栓子那充满恐惧的声音犹在耳边。

陈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嘲弄。

知道又如何? 他要的就是让“知道”变成“不得不面对”! 张家越是想用钱主簿的权势来压就越会激起更大的反弹。

恐惧会传染愤怒……同样会尤其是当愤怒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和一个看似“正义”的由头时。

他倒卧在张家门前的那一滩血王氏那绝望的击鼓就是点燃这堆干柴的火星。

他需要再添一把火。

一把让栖霞镇这点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足以烧到县尊案头的猛火! “栓子兄弟”陈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断了小栓子还在回味张家吃瘪的兴奋“烦你……帮我个忙。

” 小栓子立刻凑过来:“陈大哥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陈策的目光投向墙角那张堆满医书和账本的旧书桌:“劳驾取纸笔来。

” “纸笔?”小栓子愕然看着陈策惨白的脸和裹得严严实实的肋下“陈大哥你……你要写字?你这身子骨……” “无妨。

”陈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写几个字死不了。

” 小栓子不敢再劝只得跑到前堂。

李郎中正在给一个咳嗽的妇人把脉听到小栓子的请求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透过门帘缝隙担忧地看了一眼内室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小张裁得并不规整的毛边纸一支笔尖开叉的旧毛笔一块墨锭角料递给小栓子低声道:“……让他量力而行莫要强撑。

” 小栓子捧着这简陋的文房四宝回到内室又端来一小碟清水。

陈策示意小栓子将他扶坐得更正一些。

每一次身体的挪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粗重的喘息额角瞬间布满冷汗。

但他眼神专注仿佛身体的抗议只是遥远的噪音。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墨锭在粗糙的砚台边缘沾水缓慢而坚定地研磨。

墨色在清水中艰难晕开带着陈年的苦涩气味。

他拿起那支开叉的旧笔饱蘸浓墨。

笔锋沉重手腕的颤抖无法抑制落笔在粗糙的毛边纸上墨迹洇开线条虚浮扭曲字形甚至有些歪斜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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