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间恐怖故事合集第71章 旧糖罐里的羊角辫
一九九八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萧索。
东北黑土地上松嫩平原边缘的这个叫做“靠山屯”的小镇子仿佛被时代的快车遗忘在了最后一站只剩下满目的灰白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镇子中心那栋曾经最气派的红砖房子——靠山屯供销社也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墙上用红漆刷着的“改制清算全场处理”的标语在凛冽的寒风中褪了色像一道结痂的旧伤疤。
李秀兰裹紧了藏蓝色的棉袄用那把磨得锃亮却依旧沉重的黄铜钥匙打开了供销社那扇吱呀作响的木质大门。
一股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陈年的灰尘、受潮的纸张、残留的煤油味、咸菜缸子挥发出的最后一点咸腥以及一种只有彻底失去人气后才会产生的、空寂的“老房子”味儿。
这味道李秀兰闻了近二十年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如今这味道也快要散了。
屋里光线昏暗高高的窗户上积满了尘垢只有几缕顽强的冬日阳光挣扎着透进来在布满脚印的水泥地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货架大多已经空了露出底下粗糙的木格子。
仅剩的一些商品——印着俗艳牡丹花的暖水瓶、搪瓷脸盆、成捆的解放鞋都蒙着一层灰无精打采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柜台玻璃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里面曾经琳琅满目的纽扣、针线、橡皮筋如今只剩下些零零碎碎。
秀兰是店里最后一个留守的店员。
其他人有的调走了有的买断工龄自谋生路了只有她舍不得也说不清是舍不得这份工作还是舍不得这浸透了她小半辈子的地方。
她拿起墙角的鸡毛掸子习惯性地在空货架上掸了掸灰尘在光柱里惊慌失措地飞舞。
清算组的负责人老赵说过这几天会有县里物资公司的人来把最后这点东西拉走这房子估计也要另作他用了。
秀兰想着心里头就堵得慌。
她开始做最后的清理把角落里那些平日里忽略的旮旯也收拾出来。
在最靠里、最阴暗的一个角落货架与墙壁的缝隙里秀兰发现了一个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物件。
那是一个旧玻璃糖罐。
不是后来流行的那种塑料糖果箱而是早年间那种厚重的、带着磨砂花纹的玻璃罐子罐口用一块暗红色的硬胶皮紧紧塞着。
罐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绒毯一样的灰尘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秀兰心里“咯噔”一下。
这糖罐她有点印象好像在她刚来供销社工作时就在那儿了后来糖果都用透明的塑料包装纸这种散装糖早就没了市场这罐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遗忘在了这个角落。
她费力地把罐子抱出来沉甸甸的。
用抹布擦去厚厚的灰尘玻璃罐原本的淡黄色显现出来。
她凑近了透过有些模糊的玻璃壁往里看。
里面是大半罐水果硬糖。
花花绿绿的糖纸大多已经褪色粘连在一起有些糖甚至直接裸露在外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过于鲜艳的色泽像是凝固了的、陈年的血。
更让人心里发毛的是几乎每一颗糖无论是包裹着糖纸的还是裸露的上面都长满了白绿色的霉斑。
那霉斑不像寻常食物腐败时的那种软烂而是一层细密的、绒毛状的东西紧贴在糖粒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诡异的、近乎莹润的光。
鬼使神差地秀兰伸手去拔那罐口的胶皮塞子。
塞得很紧她用了好大力气才“啵”的一声拔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不是单纯的霉味而是一种极其甜腻的、混合着浓重土腥气和某种陈旧药物味道的复杂气味直冲鼻腔让人有点头晕。
秀兰看着那些发霉的糖心里五味杂陈。
这糖怕是比她的工龄还要老了。
她记得自己刚上班那会儿还是个姑娘家也曾偷偷捏过一颗这样的水果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能甜上好半天。
那时候这供销社多热闹啊人声鼎沸空气里都是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谬的怀旧情绪攫住了她。
她想知道这被时光遗忘的糖是不是还残留着一点当年的甜味?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绒毛最密集的地方从罐子边缘拈起一颗相对“干净”的、裸露的红色糖球。
糖球入手坚硬并没有因为年深日久而软化。
她把它放进了嘴里。
一股尖锐的、近乎暴力的甜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甜得发苦甜得腻人。
紧随其后的是那股在闻到时就已经领教过的、浓郁的陈腐土腥味仿佛嚼碎了一块埋在潮湿坟土里多年的朽木。
秀兰忍不住皱了皱眉强忍着没有立刻吐出来。
那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异物感。
她最终还是把糖吐在了手帕里包好塞进了口袋。
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了一些仿佛完成了一个什么仪式告别了某种东西。
她把糖罐重新塞好放在了柜台下面想着等最后移交的时候一并处理掉。
那天晚上秀兰睡得很不踏实。
屯子里的冬夜静得吓人只有窗外北风卷着雪沫一阵阵扑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反复出现那个旧糖罐罐子里的糖像眼睛一样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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