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褪色的印记六十江畔的守望
七岁那年的鸭绿江畔芦苇荡在风里翻涌成银白的浪。
我攥着爷爷赵守域的衣角看他用竹网捞起活蹦乱跳的江鱼江水沾湿了我的布鞋凉意顺着裤脚往上爬。
竹篓里的鲤鱼甩动尾巴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爷爷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按住躁动的鱼身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小远去那边捡两片荷叶来。
爷爷往篓里又添了条鲤鱼阳光在他军绿色的旧布衫上跳跃。
那件布衫洗得发白领口处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补丁那是奶奶生前一针一线缝补的痕迹。
我蹦蹦跳跳钻进芦苇丛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时不时有蚂蚱从草叶间惊起。
我哼着不成调的儿歌目光在层层叠叠的芦苇中搜寻着完整的荷叶直到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雷。
抬头望去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笼罩江面上的风突然变得凛冽起来。
我慌了神攥着好不容易找到的荷叶转身就跑可眼前的芦苇荡仿佛变成了迷宫无论怎么跑都找不到来时的路。
雷声越来越近豆大的雨点砸在芦苇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跌坐在泥水里哭声混着雨声回荡在空旷的江畔。
暮色渐浓时我蜷缩在芦苇丛里哭成泪人。
浑身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
远处传来警笛声一束手电筒的光刺破黑暗:小朋友!穿着藏蓝警服的年轻警察半跪在我面前警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别怕我叫周明远带你找爷爷。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喊了很久。
他脱下警服裹住我对讲机里沙沙作响。
周明远的警服还带着体温混着淡淡的烟草味。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在泥泞的芦苇荡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时不时用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
我趴在他肩头看着他帽檐滴落的水珠突然觉得这个陌生叔叔的怀抱很温暖。
直到听见熟悉的喊声我从他怀里挣脱扑进爷爷布满茧子的掌心。
爷爷的胡子茬扎得我脸颊生疼可我却死死抱住他不肯松手。
周明远举起手电筒光束照亮两人惊愕的脸——爷爷胸前别着的旧警徽和周明远的新徽章在夜色中交相辉映。
那枚旧警徽边缘已经磨损却依然擦得锃亮是爷爷最宝贝的东西。
赵队?您怎么......周明远的声音发颤。
爷爷抚过他警服上的肩章浑浊的眼睛泛起泪光:当年带的小崽子都当警察了。
原来二十年前爷爷还是刑警队队长时周明远曾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后来爷爷因伤退役周明远却始终记得师傅的教诲一步步走到今天。
两人的手重重握在一起江风卷起他们身后芦苇沙沙声里藏着二十年光阴的回响。
从那以后周明远经常来家里做客。
他会带着我喜欢的麦芽糖坐在院子里听爷爷讲过去的破案故事。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两个穿着警服的人一个年轻挺拔一个身形佝偻却都有着同样坚定的眼神。
我总是托着下巴听得入神心里悄悄埋下一颗种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看着周明远的警服肩章上多了一颗又一颗星看着爷爷的头发从灰白变成雪白。
爷爷的竹网渐渐褪去了颜色手柄处缠着的红布条也变得破旧但每次去江边他依然会带着它。
有一次我问爷爷为什么还留着这个旧网他笑着说:这网啊就像警察的职责兜住的是平安守住的是人心。
高考那年我毫不犹豫地填报了警校。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爷爷颤抖着双手抚摸着通知书上的校徽老泪纵横。
周明远特意赶来亲手为我戴上一枚小小的警徽模型说这是他当年入警时师傅送给他的现在传给我了。
二十年后我站在同样的江堤上。
藏蓝色警服熨得笔挺肩章上的银星沉甸甸的。
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鬓角斑白的周明远停在我面前他的警徽依旧锃亮如新。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可那双眼睛还是和当年在芦苇荡里一样明亮。
准备好接棒了?他的笑纹里盛满期许。
我望向翻滚的江水七岁那年的月光仿佛还落在肩头。
记忆中爷爷的竹网、周明远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些听过无数遍的破案故事都化作一股力量在心底涌动。
我将成为下一个你。
我挺直脊背掌心的警号硌得生疼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滚烫。
江风掠过芦苇卷起两代警察的誓言。
爷爷的竹网早已褪色可鸭绿江畔的守望永远年轻。
这份守护的信念就像江水一样奔腾不息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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