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英雄谱第32章 千川入海
雷声并非如寻常那样从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而是仿佛从脚下这片震颤不休的土地深处带着无尽的沉闷与压抑如九幽之下被封印已久的巨兽发出的凶暴闷吼。
那声音低沉得好似能将人的灵魂都狠狠攥住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随着大地的颤抖而狂跳。
汹涌的浪头像是一群脱缰的猛兽肆意奔腾而来。
浪尖上裹挟着惨白的泡沫那泡沫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洪水狰狞的獠牙。
而夹杂在泡沫之中的还有枯树那扭曲的枝干以及牲畜肿胀的尸体它们随着浪涛起伏像是被命运无情摆弄的残骸。
这汹涌的浪涛一次又一次恶狠狠地撞在那摇摇欲坠的残堤上。
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溅起的水花竟如山峦般高耸。
那水花在半空短暂停留后又重重落下砸在堤身上发出沉闷的“噗通”声。
而每一次浪涛退去都像是残忍的刽子手在那本就湿滑溃烂的堤身上留下一道道更大、更触目惊心的伤疤。
残堤在洪水的肆虐下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将无尽的灾难宣泄到更广阔的大地之上。
这不是这片土地第一次遭受决口的灾难却是禹接任司空之位后所面临的第一场生死大考。
望着眼前这疯狂肆虐的洪水禹心中明白这场考验的严峻程度远超想象。
河真的像是发了疯一般完全失去了控制。
岸边临时搭起的芦棚在狂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被大风卷走。
芦棚里禹面沉似水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紧紧盯着眼前摊开的一张巨大的羊皮图。
这张鲧河图上面血迹和泥污早已模糊不清可在禹眼中那每一处痕迹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是他父亲鲧用生命画出的河道山川标记承载着父亲一生治水的心血与期望。
冰冷的汗水混着泥水从禹布满血丝的额角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图纸上那些陈年的暗褐色印记上。
那不只是河水长年累月的浸染更是父亲鲧的鲜血啊!回想起当年堤防崩溃的那一刻洪水如猛兽般吞噬一切。
父亲鲧为了治水为了守护这片土地和百姓毅然坚守在最前线最终却被那被自己修的高坝拦回的汹涌洪水拍倒以身殉职。
那未能流尽的血永远地留在了这张图纸上成为了禹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他此刻肩负使命的沉重鞭策。
“司空大人!”就在禹沉浸在回忆与沉思中时一位赤着上身、泥浆满身的老工匠跌跌撞撞地冲进芦棚。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
只见他伸出手手指几乎戳破那羊皮图大声呼喊着:“上游的堙堵法修的堰坝太高、太密啦!河水就如同圈在笼子里的疯兽被困得死死的!前日那场暴雨水势陡然暴涨却无路可泄啊!就这么一股脑地撞碎了老堤然后反噬自身!您父亲他……他就是被自己修的高坝拦回的水拍死的啊!” 老人说着声音哽咽扭曲那话语里带着刻骨的恐惧和绝望。
他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浑浊的双眼满是悲痛与无奈。
“他堵得住水吗?堵不住啊!水是活的它有自己的力量和脾气!越堵它就越疯反抗得也就越厉害!司空大人啊不能再用堵的法子了!” “不能再堵了……”禹紧攥着图纸的手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青筋毕露。
那张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的图纸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父亲错了吗?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堆土筑城围堵洪水却为何只换来更惨烈的毁灭?他眼前浮现出洪水肆虐时的景象村庄被淹没百姓流离失所哭声震天。
那一幕幕惨状如刀割般刺痛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透过被风掀开的芦棚缝隙看到浑浊的巨浪咆哮着冲向下游。
浪涛卷起的泥沙如同大地痛苦的叹息。
不!不单是堙堵!父亲只看到水要拦却忘了天地间的根本——水要归山要高!是堵住了水的归路强行改变了它本该有的路! 父亲倾尽生命修成的河图此时成了最刺眼的警示碑。
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堤坝标记就像捆绑水流的死亡绳索。
一股比洪水更冷的寒意贯穿禹的脊椎。
他一把推开染血的旧图嘶声吼道:“取新的熟皮!炭笔!”随即那沙哑却如磐石般坚定的声音在风中炸开:“传益和后稷!传各部族耆老、擅水工者!即刻到此!” 初升的日头艰难地撕开厚重的雨云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柱刺破洪水带来的死寂阴霾。
就在河岸上方一处略高、未被水淹没的土坡上人头攒动。
空气中弥漫着淤泥的腥气和焦灼的汗味。
禹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披着件简陋的蓑衣雨水顺着蓑草汇成细流冲刷着他额角新添的一道被碎石划破的血痕。
“大司空!” 一声呼喊撕裂了沉闷压抑的空气。
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满脸泥污衣裳褴褛刚从汹涌的洪水中拼死救出妻儿此刻他双眼布满血丝手指着下面奔腾呼啸的浑黄河道声音嘶哑带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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